李鎮源院士(1915 年-2001年)是台灣醫學界前輩,更是蛇毒研究領域的國際級學者, 1976 年獲頒毒物研究的最高榮譽雷理獎(Redi Award)、 1985 年獲選為「國際毒素學會」會長,也是台灣科學界出掌國際學術團體會長職務的先河
李院士長期投入醫學教育與醫療行政,1970 年獲選中央研究院院士,1972-1978 年間擔任台大醫學院院長,在台大醫學院院長任內,李院士大力改革醫師向病患家屬收取紅包的陋習,並極力推動「醫師專勤制度」。
李院士晚年積極投身於台灣民主化與獨立運動,在1991 年9 月與台灣大學林山田教授、陳師孟教授等人領導成立「100行動聯盟」,積極推動廢除箝制民眾思想與言論自由的「刑法100條」;在1991年國慶日前後發起「反閱兵.廢惡法」行動,並延續到1992 年「草山請願」,在李院士與眾多活動成員的努力下,立法院於1992 年5 月15 三讀通過修正案,修正刑法100 條,加上了明確的「以強暴或脅迫著手實行」的條件,威權政府的最後一道法律工具被拆除,從此不能再以思想與言論陷人入罪。
李鎮源院士於1945 年獲台北帝大醫學部博士學位,1949 年升教授。他在1954 年到1972 年間擔任藥理學科主任。1972 年,接任台大醫學院院長職務。
李鎮源為台南府城人,出生於高雄縣橋子頭,父親李漢章曾任高雄橋子頭台糖公司書記,母親莊絮出身書香世家,都是台南人。李鎮源小學就讀於台南市第二公學校(現立人小學)。
父親與多位兄弟姊妹均因甚早因病去世,「行醫救人、減少人世間痛苦」就成為李鎮源一生的志向。
李鎮源中學就讀於台南州第二中學(現台南一中),之後保送台北高等學校理科,1936 年考進入台北帝國大學(台灣大學前身)醫學部,為第一屆醫學生。當時醫學部招生40 個名額,台灣學生錄取名額只有16 個。
1940 年自醫學院畢業後,擔任杜聰明教授之藥理學教室助手,當時醫學部只有杜聰明教授一位台籍教授,其餘皆為日籍教授。
李鎮源認為選擇跟隨杜聰明教授做研究,是替台灣人在學術界「爭氣」,杜教授規定門下學生必須撰寫一篇中藥研究論文、一篇毒物研究論文,李鎮源對中藥苦蔘子進行藥理分析後,發現苦蔘子含有糖醣類成分,可以殺死阿米巴原蟲,因而揭開一般民間傳說「中藥苦蔘子治療下痢」的原因。
就讀台北帝大時期,李鎮源(右二)在杜聰明教授(右三)藥理實驗室,接受杜聰明指導做研究。
李鎮源1945 年發表〈鎖鏈蛇蛇毒的毒物學研究〉論文,是醫學界第一位揭開鎖鏈蛇蛇毒致死原因的學者,這項研究成果,使他獲得帝國大學醫學博士學位。
在李鎮源領導下的台大醫學系團隊,是全球對蛇毒研究最有成就的實驗室之一,除研究蛇毒毒性,更進一步揭開了蛇毒在生物學上的許多功能與致病機轉。
1976 年及1980 年,李鎮源兩度受邀擔任美國衛生研究院的Fogarty 國際中心學者;1976 年在哥斯大黎加召開的第五屆國際毒素學會,李鎮源獲頒國際毒物研究的最高榮譽獎--雷理獎(Redi Award) ; 1977 年李鎮源榮任為美國藥理學會榮譽會員,當時世界上僅有4 位非美國籍的榮譽會員,其中兩位是諾貝爾獎得主; 1985 年8 月,李鎮源獲選為「國際毒素學會」會長,這是台灣科學界、醫學界第一次有人能出掌國際學術團體的會長職務。
1985 年, 李鎮源獲選為「國際毒素學會」會長。這也是首次台灣人出任國際學術團體領袖。
圖中左至右為:台灣民主前輩蔡培火、台灣報業前輩吳三連、杜聰明博士與李鎮源。
在李鎮源院士的學術生涯中,見證了許多同儕遭受國民黨政權的迫害:台大醫學院的同屆同學台大第三內科主任許強,被指控具有「北工委台大醫院支部書記」身份而被捕槍決;同案的台大眼科主任胡鑫麟(李院士的妹婿、其子為小提琴家胡乃元先生)、蘇友鵬、胡寶珍被判入監,於綠島服刑10年;此外更有眾多畢業於台大的醫師,郭琇琮、吳思漢、謝湧鏡、朱耀珈、葉盛吉、顏世鴻等被捕。許強、郭琇琮、吳思漢、朱耀珈、葉盛吉等人被捕槍決。
這些不公不義的事件,令李鎮源震驚、氣憤及失望,並投身研究與教學工作,並告誡學生,努力於科學研究,勿涉政治。
1986 年1 月,71 歲的李鎮源院士,正式從台大醫學院退休。
1987 年,陳永興醫師、李勝雄律師和黨外雜誌《自由時代》創辦人鄭南榕發起「二二八公義和平運動」,要求政府為「二二八事件」平反、設立2月28日為「和平日」,陳永興也開始與李鎮源院士有接觸。
1989 年1 月底,鄭南榕被控告「涉嫌叛亂」,4 月7 日鄭南榕在自由時代雜誌社自焚。李鎮源院士心中感觸很深,他曾口述這段經歷:「南榕自焚以後,有人在龍山寺設了一個靈堂,我去向他行個禮。」
1989 年5 月19 日鄭南榕出殯當天,上萬民眾走上街頭,從士林走向總統府。
攝影/邱萬興
1991年8月30日,台獨聯盟美國本部主席郭倍宏在桃園中正機場入關時被逮捕;9月2日,副主席李應元也在台北松江路御書園餐廳被捕;9月12日,李鎮源院士和時任台大公衛系主任吳新英、醫學院教授鄧哲明、蘇益仁、詹長權、陳振揚、涂醒哲、黃德富、季瑋珠、張國柱等人,在民進黨立委洪奇昌、戴振耀陪同下,前往土城看守所探視郭倍宏和李應元,醫學院教授大動作探監的消息經新聞報導後,引起各界的討論。
在探監之後的9 月中旬,李鎮源院士開始投入「100行動聯盟」,參與「反閱兵、廢惡法」行動;1991 年10月9 日深夜,他帶領「100行動聯盟」在台大醫學院基礎醫學大樓靜坐抗議時,他堅持理念、絕不妥協,直到10 月10 日非暴力抗爭結束。以他76歲的高齡,勇於全神投入,更是讓投入運動的後生晚輩,包括教授、醫生、學生們敬重不已。
1991年10月10日
100行動聯盟精神領袖李鎮源,在靜坐過程中,從頭至尾,與大家堅持到最後一刻。坐在李鎮源左側的醫師是黃芳彥,右側的醫師是涂醒哲。
攝影/潘小俠
在1991 年10月8日的「反閱兵」非暴力集會,有許多醫師與學者參與其中,成員之一的沈富雄醫師首先向李鎮源院士提出籌組「台灣醫界聯盟」的構想。李鎮源院士、蘇益仁教授、黃芳彥醫師與詹長權教授都認為相當可行;李院士更表示黃芳彥,在「100行動聯盟」的運動結束後,將結束自己手邊所接的國科會的研究計畫,全力投入改造台灣社會運動,以彌補自己過去因白色恐怖等等因素造成的缺席。
1991 年10 月28 日,「反閱兵.廢惡法」運動落幕後,台大醫學院學生會社團以紀念台灣大學醫學院四十年白色恐怖歷史為主題,在院內舉行晚會,並展示「二二八事件」與「白色恐怖」時期的史料照片。晚會中,李鎮源院士與「白色恐怖」受難者郭琇琮醫師遺孀林至潔,以及多位台大醫師,一起見證這段塵封數十年的歷史,並追悼受難的台大醫學院菁英。
當天晚上,李鎮源院士也正式宣佈醫界人士將籌組「台灣醫界聯盟」的構想,凝聚台灣醫界力量,發揮醫師濟世救人的傳統,投入台灣民主化與人權工程。
1992 年1 月26 日,「台灣醫界聯盟籌備會」在台大校友會館正式宣佈成立。參與發起的醫界人士,有很多人是受到李鎮源院士在100行動聯盟運動的表現的感召,第一次走出醫院與實驗室,站出來投入並參與台灣社會的改造。
「台灣醫界聯盟」的成立宣言:
1992 年3 月1 日舉行「台灣醫界聯盟成立大會」。前排左起:張錦文、余政經、吳樹民、李鎮源、何天池、陳寬墀。後排左起:黃芳彥、施茂雄、蔡龍居、沈富雄、林永堅、鐘坤井、蘇益仁。
1991 年9 月24 日, 100行動聯盟赴立法院請願,發起人李鎮源院士初次在手臂綁上「廢除刑法100條」的黃布條,走到立法院前,立法院大門深鎖。
攝影/許伯鑫